B033
肖飛忽然清唱起一百多年前的那首名叫《蟲兒飛》的歌,雙眼望著遠方,目光深邃而晶瑩。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玖瑰枯萎
冷風(fēng)吹冷風(fēng)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西南北
孫娟聽著這久遠記憶里的旋律,她忽然間仿佛回到了往昔,往事一幕幕漸漸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她盡力壓抑著自己感傷而激動的情緒,她不能確定眼前的他還是不是曾經(jīng)的他,因為曾經(jīng)的他早已不在人間了。
眼前的他只不過是她親手參與制造出來的一件復(fù)制品,公司把他復(fù)制出來是為了拯救未來,而她參與其中僅僅是因為這是她的工作,其間并不應(yīng)該夾雜個人感情。
但當(dāng)她聽到面前的這個他唱了曾經(jīng)的那個他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給她唱的那首歌時,她有些遲疑了。她突然感到面前的這個他好像就是曾經(jīng)的那個他,他好像真真切切地復(fù)活了。
也許他不僅僅是一個被復(fù)制的軀體,他可能還繼承了曾經(jīng)的那個他的記憶,情感,甚至愛情,或者甚至更多的東西。
想到這些,她有些激動了,畢竟她曾經(jīng)愛過他,也許就只那么短暫的一刻,但這一段情是不能在她的記憶里輕易抹去的。
也許直到現(xiàn)在她還愛著他,只不過因為他曾經(jīng)傷害過她,讓她刻骨銘心,因此她刻意強迫自己相信:“自己已不再愛他!”
因此當(dāng)她內(nèi)心開始不平靜時,她面上卻裝作很平靜,就像她完全不知道這首《蟲兒飛》一樣,但她的眼神中卻無法掩飾住那淡淡的感傷。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看著他。她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露出越來越濃的憂傷。看到這越來越濃的憂傷,她的心忽然軟了,眼睛里漸漸晶瑩了。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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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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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甘心做一條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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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淀著彩虹似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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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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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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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云彩。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離別亦有歸期,為何那隨風(fēng)兒逝去的青春歲月,卻再也回不來!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里放歌。------尋夢,夢那般美好,緣何現(xiàn)實這般殘酷!
但我不能放歌,因為悄悄才是別離的笙簫;夏蟲也為我沉默,唯有沉默才是今晚的康橋!
唱完那首《蟲兒飛》,似乎并不能緩解肖飛此刻心中的惆悵。他又吟了那首徐志摩的《再別康橋》,并附了自己的一些感觸,似乎他在回憶著什么。
孫娟聽著聽著,淚花在眼眶里轉(zhuǎn)動起來。她無法再克制住自己,一瞬間的激動讓她脫口說出:“你記起我了嗎?我是……”
剛說完,她意識到自己失控了,便沒有再說下去。
說完,她看了看肖飛,發(fā)現(xiàn)他正用雙眼盯著自己的眼睛。那仿佛洞穿一切深邃的目光,那一臉藏著深情卻面若止水的表情,讓孫娟感到了不安。
肖飛淡淡接語道:“你是孫娟,宋工的助手?!?/p>
孫娟聽后,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喝了幾口咖啡后,她調(diào)整了一下,說:“能說說你的老婆李芳嗎?”
肖飛喝了一口咖啡,說道:“我和她是經(jīng)別人介紹認識的。”說到這里,肖飛便沒有說下去了。
“就這嗎?”
“你還想知道什么呢?”
“你愛她嗎?”
肖飛看了看孫娟,發(fā)現(xiàn)孫娟正盯著自己,表情中似含著醋意。他略有所思后,說:“一百年前愛,現(xiàn)在……”
說到這里,他便沒說下去。
“現(xiàn)在不愛了吧!嗯……Rowling又年輕又漂亮,如果我是男人,也會為她見異思遷的?!?/p>
肖飛沒有對孫娟說的話沒做任何評價,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便是沉默。他轉(zhuǎn)過了頭,看著舞臺上的那架鋼琴,良久。
大廳里的此刻的燈光,格外明亮,格外綿柔,這光照在肖飛那張歷經(jīng)滄桑的臉上,映在孫娟那幅飽含苦楚的面里。
兩顆孤寂的心在這里相聚,相聚在這里。兩顆心之間雖隔著輕紗,但那輕紗卻是朦朧的。這層朦朧,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這層朦朧一點通后,便是那心有靈犀。
“對了,談了我這么多的事,你呢?你結(jié)婚了嗎?”
“結(jié)婚!難道只有結(jié)婚才能證明兩個人相愛嗎?”
“嗯……也對!兩個人如果相愛不一定非得結(jié)婚,其時在一起只要過得開心,結(jié)不結(jié)婚倒并不重要??磥砟氵€是那樣……”
孫娟聽了最后一句突然有了一陣驚喜,反問道:“我還是怎樣?”
肖飛怔了一下,補充道:“你表面看起來很成熟,但內(nèi)心還是那樣年輕?!?/p>
孫娟聽后心里又一陣驚喜,笑道:“你是在夸我呢,還是在挖苦我呢?”
肖飛聽后反而一本正緊地說:“我既沒夸你,也沒挖苦你,我只是實話實說。”
孫娟聽后又笑道:“看來你也還是那樣?!?/p>
肖飛聽后,故做淡定,問道:“此話怎講?”
“表面看起來很尋常、寡語、無趣,但骨子里卻是那樣的睿智、健談、風(fēng)趣。”
肖飛聽后,說:“哦,是嗎?我怎么沒感覺到呢?你好像很了解我喲!你不會是我肚里的蛔蟲吧!”
孫娟聽后把眉尖鎖起,居然生了氣,說道:“我是蛔蟲嗎?”
肖飛欲笑又止,仍一臉淡定,說道:“哦……不對,你不是我肚里的蛔蟲。你是在我肚里養(yǎng)了一條蛔蟲,那條蛔蟲把我心里的秘密都告訴了你?!?/p>
孫娟聽后霎那的歡欣,曇花似的涌現(xiàn),笑盈盈地說:“對,我在你肚里養(yǎng)了一條蛔蟲!嘻……”
看見孫娟笑了,笑得是那樣爽朗,笑得是那樣開懷,笑得是那么的純情……一種隱藏在肖飛心底最深處,被封印許久,已有些模糊的情感此刻漸漸地一絲一絲地被喚醒。
他看著孫娟,怔住了……
綿柔的燈光照在他的面上,照在他的身上。他略顯單薄的身板漸漸有了幾分硬朗,他略顯憔悴的面容漸漸變得更加堅毅。
對于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管肖飛如何回想兒時的記憶,卻怎么也想不起她。倒是在他青春時的記憶里,卻有一個比她年青,模樣與她甚為相似的女孩的依稀影子。
孫娟見肖飛看著自己發(fā)愣,說:“你怎么啦?”
肖飛淡淡地說:“我早晨見你是一頭短發(fā),現(xiàn)在怎么又變成了一頭長發(fā)啦?”
“早上短發(fā)是工作需要,現(xiàn)在長發(fā)是自己想要。怎么啦?”
“難道工作時,女職員必須著短發(fā)嗎?”
“那倒不是!”
“那肯定是宋工喜歡你短發(fā)的樣子,你一定是投其所好!”
孫娟聽后,臉一下沉了下來,帶了些怒氣,說:“瞎說!不是那樣的!”
他倆談話就此打住了,肖飛仍舊注視著孫娟,而孫娟則埋頭喝著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