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垂和鐘晚這一路上過得可謂是兵荒馬亂,前者打定主意要進(jìn)一步達(dá)成生命的大和諧,后者對自家傲嬌貓忽然變饑渴的事接受無能,總是冷酷無情地拒絕之。
繼跳澡盆被趕走后,李星垂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然而收效甚微。這日他們行至?xí)x陽,剛一進(jìn)城,李星垂便神色一變,硬生生地在城門前停住腳步,道:“有人在監(jiān)視我們?!?/p>
他耳聽四路眼觀八方,對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亦有敏銳的感知。鐘晚本來一點都不想跟這精蟲上腦的傻貓說話,可看追云逐月都一臉戒備的模樣,他也不由得被染上一點緊張的氛圍,東張西望道:“什么情況?”
“看來對方就等著我們進(jìn)城?!崩钚谴沟拿嫔謴?fù)了平靜,“不是什么厲害角色,且看著吧?!?/p>
他的自信向來不是毫無道理,鐘晚信服地放下了提起來的心,誰知李星垂又道:“不過我上回破天狗炎火陣時靈力消耗過大,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里,不要硬碰硬?!?/p>
說好的光芒萬丈龍傲天呢?
這日他們歇在客棧里,追云逐月和李星垂說好輪流守夜,鐘晚躺在里間,嘗試?yán)钚谴菇探o他的運轉(zhuǎn)靈力之法??梢膊恢撬?,還是體質(zhì)和妖不大一樣,不論怎么嘗試,鐘晚都沒有靈力流過全身的暖融之感。
幫不上忙的挫敗感令鐘晚懊惱不已,可他也知道自己必須得好好睡覺,免得明天添更多的麻煩。他在腦海里數(shù)著一只三黃、兩只三黃、三只三黃,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夢到了穿過來以前的事情。他在夢里很尋常地上課、打游戲、寫畢業(yè)論文,一切都有條不紊。畢業(yè)典禮的時候,院長替他們撥穗。鐘晚走上前去,略微低頭,學(xué)士帽上的流蘇從右邊被撥到左邊,他抬頭想說謝謝,忽然就看見一雙棕褐色的貓瞳幽幽閃著光。
“你不要我了是吧?”
李星垂一定很生氣,因為鐘晚忽然感覺好冷好冷,寒氣鋪天蓋地而來,他如中夢魘般拼命掙扎著,拳頭在床上捶了好幾下,才猛然驚醒過來,只見眼前白茫茫一片,不止頭頂上,連四周都布滿了厚厚的冰層,將他整個人禁錮在里面。他明明還躺在客棧的床上,但連床底都隱隱透出一股寒意。
“三黃!李星垂!你在哪兒?”鐘晚敲了敲側(cè)面的冰層,只覺堅硬似鐵,冰冷刺骨,估計給他一把刀都砸不出去。這大約就是李星垂提到過的百煉冰,他既然使出這招,就說明外面的情形十分危急。
可他帶了如此多的小妖,有什么勢力是連李星垂都要盡力一搏的?
鐘晚著急得不行,忍著雙手的徹骨疼痛把手貼在冰層上。既然他能吸收陣眼的靈石,那說不定以靈力聚成的百煉冰也一樣。他沒法等在冰屋里坐以待斃,他知道自己并非一文不值,好歹能起個奶媽的作用吧!
雖然看起來不顯著,但冰層果然是在逐漸消融。鐘晚得知自己的推斷不錯,干脆把雙手雙腳都貼上去,看能不能吸收得快些。等到寒冰只剩下薄薄一層時,他終于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景,只見有兩個熟悉的面孔守在冰層前,見他快要破冰而出,忙七手八腳地往上面堆冰。
可這兩只小貓妖的實力怎比得上李星垂,鐘晚稍費工夫便將冰層吸收干凈。他這時很慶幸冰封之術(shù)不像封宇的樹囚之術(shù)那樣,有樹作為實體。
“不行,你不能出去!”
“老大說要看住你!”
鐘晚看著兩只貓妖如出一轍的焦急面龐,擰眉問:“你們老大打了多久了?”
貓妖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只道:“有一個時辰了。”
“這么久都未分出勝負(fù),你們不著急?”
另外一只眼眶都紅了,“不知道,他們在郊外打架?!?/p>
鐘晚簡直要被氣笑了,“那你們還傻乎乎地守著我?正好,帶我去看看。我不能放著他不管,你們?nèi)羰遣环判模腋嬖V你們一件事……”
護(hù)主心切的貓妖終究是被他說服,他們負(fù)著鐘晚趕往兩只貓妖打架的城郊外,可還沒出城,他們便遠(yuǎn)遠(yuǎn)看見遠(yuǎn)處的天空上鮮紅與藍(lán)白交織成一片,火焰和寒冰正斗得難舍難分。見此情景,鐘晚又怎么不明白李星垂是遇到了勁敵?
他催促小妖跑快一點,飛過城墻時,他們瞧見墻上守衛(wèi)的士兵對著天上的異象指指點點,驚嘆不已,有人激動道:“果真是妖獸現(xiàn)世??!”
到達(dá)城郊的開闊地帶時,鐘晚被眼前的景象給鎮(zhèn)住了。這完全是戰(zhàn)場混戰(zhàn)的局面,一群時而獸態(tài)時而人形的妖正好幾個好幾個地纏斗在一起,根本無暇顧及悄然到來的鐘晚他們。不同妖術(shù)散發(fā)出的陣陣光芒在火光沖天的夜空中閃爍,場面膠著,根本分不出誰是敵誰是友。
鐘晚在兩只貓妖的護(hù)衛(wèi)下繞過一段,朝冰火交織的地方全速奔去。他還未靠近,便看見李星垂的寒冰中裹挾著電光,試圖困住跳躍的火焰,然而淹沒在火中的身影只是略微震了震,很快就雙手前推,驅(qū)使龐大的火舌朝李星垂吞噬而去。
或許是消耗太過,李星垂竟沒能抵住這反撲的一擊,身體朝后一跌,硬生生地吐出一口血來,在雪白的衣袍上濺出觸目驚心的一道紅痕。
鐘晚心神巨震,身體先于頭腦反應(yīng),直接撲了上去,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給李星垂,抬起他的下巴,將自己的手臂湊過去,強迫李星垂咬住。跟來的兩只貓妖立刻上去合力抵擋住火焰的攻勢。
鐘晚看著李星垂蒼白的臉色,什么都無法思考,一心只想讓他趕快吸收自己身上的靈氣。他記得李星垂說過,虛弱的天生九尾貓妖沒法抵擋靈氣的自然流動,也就是說,自己身上的靈氣必然會被他吸走。
意識稍微清醒一點的李星垂眼神一凜,猛地將鐘晚推開,反手揮開一道屏障,抵擋住撲面而來的烈焰,朝鐘晚厲聲道:“你在干什么?”
鐘晚看他臉色比先前要好一些了,心下稍定,嘴上卻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我心甘情愿給你吃,你不要么!”
就這么兩句話的功夫,對面身份不明的強悍妖獸已突破了臨時鑄成的屏障,兩只小妖早不知被強烈的氣流甩到何處去了。李星垂只來得及運起靈氣,把鐘晚往懷里一抱,下一瞬間便被瘋狂的火舌吞噬。
渾身像是被巖漿淹沒一樣的高熱,鐘晚在烈焰中手腳并用,腦海里閃過李星垂教的種種運轉(zhuǎn)靈氣的法門,死死地纏在貓主子身上。他還沒來得及感受靈力在身上飛速流逝的感覺,忽的就失去了全部意識,昏死了過去。
當(dāng)火紅的朝陽自地平線上緩緩升起時,前來摘取新鮮果蔬的老農(nóng)們齊齊傻了眼。只見昨日還生機勃勃的平原山林竟覆蓋上了一層光可鑒人的寒冰,灑在冰上的萬丈晨光耀眼而刺目。一個個奇怪的人影凹凸不平地鋪在冰原上,有膽大的老農(nóng)湊上前去看,竟然看見一張張五官分明的臉,啊的一聲被嚇得滑坐在堅冰上。
“那中間、中間……有個人?!庇腥酥钢h(yuǎn)處的冰面,只見一個面容俊逸的男子躺在地上。剛有人往前挪了一步,那男子便驟然睜眼,猛地坐起了身。
他右手扶住額頭,掃了一眼周遭的景象,自言自語道:“我靈力暴走了……”
“阿晚!阿晚!”
他的臉色十分恐怖,帶著一絲刀口上舔血的人才會有的狠厲,老農(nóng)們害怕得扭頭就跑,卻被一聲喝?。骸暗鹊?!你們有沒有看見——”
他話音未落,咯噔一聲,一顆圓潤如鵝蛋大小的石頭從他衣襟上滾到冰面上,轱轆轱轆地轉(zhuǎn)了幾圈,停在地上不動了。
李星垂忽的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他半信半疑地?fù)炱鹗^握在手里,他靜靜地摩挲了一會兒,眼中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
半晌,他失魂落魄地退后兩步,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不遠(yuǎn)處的老農(nóng)們不管不顧地往來時的方向跑,可就在他們快要跑出冰原的范圍時,一道蝕骨的寒氣從背后撲來,令他們再也挪動不得。
當(dāng)日,晉陽全城都響起了震天的鳴鑼聲。守城的士兵驚恐地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濃霧般的寒氣逐漸朝城內(nèi)蔓延,寒氣掃過之地被全數(shù)冰封。住在城西的老百姓紛紛拖家?guī)Э谕菛|逃去,城中混亂不堪。
就在守城將領(lǐng)喊道“天要亡我”時,那仿佛要無邊無際蔓延下去的寒氣終于停了下來,只是堪堪越過了城墻。守城的士兵看著包圍住晉陽四周的冰原傻了眼,瑟瑟發(fā)抖了好一陣才緩過勁兒來。
就在他們求妖拜神,誠心地期望自己是真的逃過一劫時,一個孤獨的人影朝城門緩緩靠近。他未曾束起的墨發(fā)散亂在肩側(cè),雪白的衣袍似是要與冰原融為一體,只兩邊袍袖的邊緣繡著一圈華貴的金,衣擺上潑灑著一道刺目的紅。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兩只手。一只緊緊握住,像是護(hù)著某樣?xùn)|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