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高的春游日是在一周工作日的最后一天——周五。故而再次集合坐著大巴回到學校大門口后,高一生們迎來了一個沒有作業(yè)的愉快周末。然而對安以棲而言,還有一項艱巨的任務有待完成。
安家次臥。從書包里取出平坦安放的白色畫紙攤在書桌之上,安以棲對著那個以她為原型的q版小人發(fā)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平滑的紙張,雙眼沒有焦距。就那樣大腦放空幾分鐘后,她才拉開書桌右下方倒數(shù)第二層抽屜翻出一個塑料的文件袋,將畫紙平整地塞入,壓了壓,最末站起身子把袋子放入頭頂懸空的小書架中。完成一系列動作之后,安以棲并沒有再次入座,而是拉開臥室的門,緩步往書房走去。
備好墨,鋪好紙,挺直著背,端坐在檀木書桌之前,安以棲提起的毛筆卻久未落下。該寫什么呢?
將下垂的頭發(fā)撩至耳后,沒有靈感的安以棲索性擱下毛筆,雙手托腮,望著雪白的墻壁又一次的雙眼失焦。與權至龍相識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從單向的認識到雙向的來往…腦海中劃過兩人相處的一幕幕,安以棲發(fā)現(xiàn):世界果然瞬息萬變。她到現(xiàn)在都沒弄明白,權至龍是怎么從追在金真兒屁股后頭、不務正業(yè)的愛慕者轉變?yōu)轲ぴ谒磉?、天天向上的好學生。畫風轉折太快,就像龍卷風,刮得她甚至產生過他對她有意思的錯覺。不過比照一下上學期權至龍示愛時的熱烈奔放,安以棲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帶著點躁意揉了揉頭發(fā),安以棲雙眼一閉,幾秒后再睜開,繼而從椅子上蹦起快步邁向左側的一排排書柜。駕輕就熟地找到目標書籍的所在地,踮起腳尖伸直右手臂夠到某本厚度較大的書本,曲起的指尖一用力,左手托住后仰的書籍成功抱進了懷里,展露出的硬質封面上赫然印著“成語大全”四個韓文,旁邊還配著與之對應的黑體漢字。
由于這本“大全”分量略重,安以棲索性盤著膝席地而坐,把書攤在腿上,翻開有些泛黃的紙頁。“權...”呢喃著一個單音節(jié),查完目錄的安以棲快速翻動書頁到指定頁,“啊,權。權變鋒出,形容言辭辯捷銳利...”低聲讀著四字成語的解釋,安以棲搖晃了下腦袋,“這成語和權至龍沒什么關聯(lián)?!?/p>
權時制宜,意為斟酌形勢、隨機應變。這個也不搭。
權傾天下,形容權勢極大。嗯——這個詞太浮夸。
......
一圈“權”看下來,安以棲愣是找不到和權至龍相稱的成語。她找出這本封存已久的中韓雙字對照的成語大全只是想要偷懶直接以三個四字成語來完成權至龍要求的三行詩,卻不料在第一個“權”字就遭遇了危機。
啊啊,權什么呢?!不死心地又重看了一遍“權”開頭的詞語,末了仍是一無所獲。左手無名指搭在額側的太陽穴上,安以棲一臉灰敗。等等,看向“權”之后的“全”字,安以棲重燃希望,漢字有許多同音不同形的字,她用同音字來代替不就行了?“全全全?!迸匝宰哉Z的語調中帶著自得的雀躍。
半個小時后,歷經糾結與思索的安以棲終于定下來漢字成語版的三行詩——“權”力以赴,志美行厲,龍游天下。權至龍。
背后的寓意是:希望權至龍能夠把全部的力量投入既定的目標,擁有高遠的志向又能砥礪操行,最終像中國傳說中象征祥瑞和神異的龍那樣在其奮斗的領域里開拓出一片獨屬的天地。
將厚重的成語大全放回原位,心有成竹的安以棲回歸到書桌前坐下,執(zhí)起軟毫,沾點濃墨,懸于宣紙之上接著下壓,連續(xù)重復地入筆、行筆、收筆,過程中不停地提按,粗線不同的線條躍然于紙上,在筆者的控制下形成良好的間架結構。從上至下,從右至左,安以棲一氣呵成完成了首副作品。
暫且擱下羊毫,安以棲打量著墨痕未干的成品,此份速成之作透著一股自然流暢之感,一些細節(jié)之處卻稍顯粗糙,字間排列也有點紊亂,難以顯示楷書“形體方正,筆畫平直,可作楷模”的特點。還是再寫一副吧。這么想著,安以棲忽而彎下身子,拉開下方豎直的柜門,摸索了一陣,拿出一條卷長的卷軸放到桌上,展開。一片雪白的空白等待著書寫者的填滿。
又一個周一。
拎著一個裝有豎出半截卷軸的褐色禮品袋,安以棲準點出了家門,對著果不其然倚在圍墻上的少年噘噘嘴,遞出手中的紙袋,“你的?!?/p>
“獎勵?”迅速接過女生遞到他面前的袋子,權至龍猴急的模樣好似慢一秒它就會被人搶走一般,“我能現(xiàn)在拆開看看么?”瞟了眼袋中綁著條綠絲帶的卷軸,權至龍的神情充滿期待。
“嗯?!卑惨詶l(fā)出一個簡潔的鼻音。
得到首肯的權至龍立刻解開了綢緞,將紙袋套在手腕上,雙手各執(zhí)卷軸的一邊拉開,規(guī)矩整齊、筆畫簡爽的楷體躍入眼底,盡管認不得其他漢字,最上面一行的“權、志、龍”三個字卻讓男生止不住地眉開眼笑,“是我的名字誒?!敝讣庖灰粨徇^那三個娟秀的漢字,權至龍仿佛能聞到墨汁的香氣,能感受到女生的用心。
白了眼傻笑的權至龍,以他的名字作三行詩不是他自己要求的麼?有必要一直傻樂個不停麼?安以棲面上嫌棄著,心底卻不受控制地跟著愉悅起來。
“我好喜歡!”權至龍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和喜歡,“可惜我只認得權至龍這三個漢字?!睂⒕磔S轉至安以棲面前,“以棲給我解釋一下其他漢字的意思吧?!?/p>
看著宣紙上端正、整潔的“權力以赴,志美行厲,龍游天下”這十二個漢字,回想著自己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的查找與重寫,安以棲莫名地有些小羞恥,“就三個帶有褒義的成語啦,我看詞首符合要求就寫上了。祝愿你的志向能通過自身的努力在未來得以實現(xiàn)?!?/p>
一定會實現(xiàn)。握緊卷軸,權至龍勾起嘴角,眼神似水,“承你吉言?!?/p>